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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私人有四个小学生,Renz, Ward, Lynn 和 Just. 是兄弟姐妹,年龄都在14岁以下。我每周会抽一个下午给她们上一次音乐课。而这个下午,总是给我带来很多清新的气息。 和国内的孩子不同的是,他们学琴不是那么的刻苦,父母监督也不是特别的严,在技巧上的进步相对缓慢。可这四个孩子却有着鲜明的性格和丰富的想象力,总能不时给我带来些惊喜。我常常会想起自己开始学琴的时候,一个月在技巧上的进步可能大于他们一年的进步,但这些孩子毕竟不是在走专业的路线,对他们而言,培养对音乐的热爱是首要的,更重要的是培养对生活的热爱。这也迫使我放弃学院式的教育方式,而更多地跟他们一起享受音乐带来的快乐。
Renz 是老大,金发帅小伙。喜欢民谣弹唱,我索性多教他一些和弦,教他基本的歌曲伴奏。他的读谱很成问题,总觉得五线谱上的音符很难辨认,每次视奏要费很大功夫。但他对手上动作的记忆是惊人的,一个小曲只要过了那么三四遍,他就可以不看谱弹奏了,这大概也导致了他不爱看谱。所以说,一个人的强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弱点。每回在他眉飞色舞地扫着和弦的时候,我就指着谱面上一个音,问他这是什么,在吉他指板上的什么位置时,他就彻底蔫儿了,一副无辜的眼神望着我。然后我又得从基础开始给他复习一遍,接着他又眉飞色舞了...他的嗓子不错,将来说不定能当个原创歌手。
Ward 是老二,是四个孩子里最有天赋的,学什么都不怎么费劲,唯独不爱练。还有一点,他很清楚自己是最有天赋的。每次给他个新曲子,他总是不屑地说,“这玩意儿太简单了。”接着噼里啪啦就学完了。问题就在于,他上课学完了,课后不怎么练习,还课的时候,还跟上次刚学完时差不多。怎么治他?把他跟他哥搁一块儿,说看你们下回谁弹得好,重奏里谁就弹第一吉他。这时候他动力就来了。有时候我安排几个音乐知识问答,给他们哥儿俩计分,那叫个闹腾,哥儿俩都激情澎湃....或者弹点特别酷的东西,什么BoogieBoogie之类的,他热情得很。有一天下午,我和他就跟两个酒吧爵士乐手一样,他弹着我教他的Boogie低音,我时而扫着和弦,时而即兴点旋律,整节课就在那儿high上了。
老三是 Lynn,聪明可爱的小女孩儿,最认真的一位,有时甚至很较真,没弹好她不让我下课,我就只好陪着她。不知道她和我之间是什么化学反应,我一来上课她就处于高度亢奋状态,我说什么她都觉得好玩儿。我常常模仿她演奏里出的问题,让她看看她自己是怎么出错的,她看了总是大笑不止,或许是我做得比较滑稽夸张。笑完了,她又突然用严肃的表情对我说:“别说话,看好了,这次我给你弹个完美的。”说完第一个音就按错地方了,紧接着又是一阵开怀大笑。我常常鼓励她说,这个其实很简单,想清楚了再弹就好了。结果她有时故作委屈地说:“哼,你弹了十多年的琴,当然觉得简单,我才弹了一年...”有一次,她妈妈给我端了杯热腾腾的绿茶,我上着课,没顾得上喝。Lynn每隔十分钟就悄悄咪咪地对我说:“你的茶要凉了。”后来真的凉了,我说那就叫冰绿茶吧。Lynn连忙纠正我说:“不对,只是凉了,还没有冰。”后来她突然说:“我们一起写首歌吧,名字就叫《凉茶》。”我说好啊!于是就有了这首幼稚得可爱的歌:管沧的绿茶要凉了,他喝了杯凉绿茶..... 看着她欢快地唱着,我心里也暖暖的,脑子里浮现着这样一个想法:真希望自己将来也有个这样的女儿...(打住打住,遥远了)
老四Just是个“问题少年”,让精力集中一分钟都是个困难的事儿。他和Lynn是反的。Lynn是希望不下课,Just是老盼着下课。最夸张的一次是我教他3个音教了半个小时。有时他弹错音不是因为他出错,而是他故意想弹那个错音刺激你。在我讲的时候,他时不时就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,比如吉他能不能放在背后弹?有没有玩过NDSL?在舞台上万一想放屁怎么办.....让我哭笑不得。他有一天说他想当摇滚歌星,于是我们就拍了个采访短片,访问这位小摇滚歌星。片中我用无比崇拜的口吻说:“大师,能不能给我们弹上一段?”他抄起吉他,一阵群魔乱舞...后来我们一起看回放,他笑得在地上直打滚。
在座的各位看了上面的故事,可能有的会觉得我不是个好的吉他老师。我没有去教孩子们卡尔卡西练习曲,没有教孩子们怎么饱满地拨弦,没有教孩子们弹音阶和分解和弦,我教的学生可能一两年都没法参加考级....这些都是事实。可上面这些东西是不是孩子在音乐课上希望得到的呢?
在我看来,孩子需要得到的是快乐的体验,舍此无他。卡尔卡西练习曲是全世界最无聊的练习曲,即便对我这样的专业演奏者来说。你能指望通过这些练习曲让孩子热爱音乐吗?每天练半小时音阶与分解和弦,这能让孩子体验到音乐的魅力吗?所有的这些练习的前提条件是,孩子有了足够的音乐体验,并觉得需要通过一定手段来提高自己的音乐技能时,才会变得有价值。这些孩子不是为了成为音乐家而学习音乐的。我更希望他们能够乐在其中,通过对音乐的学习去理解生活,这是更本质的。就如Renz的在学习视谱中能理解到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之间的关系,Ward在跟我弹Boogie时感受到的二人协作乐趣,Lynn 在唱《凉茶》时体验到的创作的乐趣,Just在“群魔乱舞”中享受到的无拘无束的乐趣....这些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音乐的引导和伴随下,变得如此生动,易于理解,这不就是音乐教育的本质吗?我相信,当他们充分体验到音乐给人带来的快乐后,他们会有提高技能的冲动,这时,系统的学习才是有意义的。我想起自己的一位堂兄,曾经学了几年小提琴,后来放弃了,因为死板的教育并没有让他对音乐产生热爱,而他的小提琴现在就放在我家的橱柜里。
作为一个从事音乐的人,跟这4个孩子一起,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童年,跟他们一同经历了一次音乐的启蒙。他们这种纯真,也为我的音乐生命注入了无限的动力。这种动力比我在音乐学院里所得到的更为直接和本真。每次音乐会上台之前,我都会想到他们。
管沧
2010-6-19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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